深冬,寒风凛冽,席卷着风雪直扑廊檐,厚重的门帘掀起,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进去。
屋里光线昏暗,她望着躺在靠窗四方榻上的人,心头不由得一酸。
她还不到四十,却像被岁月恶意侵蚀过,双眼凹陷,脸颊蜡黄,消瘦的身形佝偻着,如被压弯的老树枝桠,虽呼吸平稳,但面色晦暗,显然是时日不多了。
可想到接下来要禀报的事情,嬷嬷眼底闪过畅快。
“老夫人节哀,实在是天灾人祸,世子回京路上遇到山体滑坡,已经遇难了!”
沈氏掀开眼皮,浑浊的老眼深邃沧桑,如古井无波的寒潭一般。
嬷嬷不敢与其对视,头垂的更低了,随即苍老低沉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。
“这侯府只剩我一人了吧!”
嬷嬷畅快道:“是,再无旁支敢过继后辈过来了。”
沈氏笑了,笑声里尽是解脱和疯狂。
“这侯府便该是这样的结局,断子绝孙,后继无人!”
嬷嬷落下泪水,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。
“老夫人,您这一生真是太苦了。”
一人撑起偌大的侯府,一生未能生育,结果却是嫁来当日便被下了绝育药。
嫁来不到一年便守寡,谁知世子竟是假死。
原来世子早有心上人,娶她只是把她当做傀儡,更是为了拿捏威胁她的父亲。
而顾翎安不忍心上人为妾,便一直将人安置在郊外,生有一儿一女,隐世安享天伦之乐,甚至是从旁支过继来的孩子都是世子亲生的。
沈氏无力的躺回了榻上,仿佛已经耗光了所有力气,她缓缓闭上了眼睛,只想好好睡一觉。
她苦吗?
她只是不甘心。
她以为顾翎安那时是真的不在乎当初她罪臣之女的身份。
费力掀起沉重的眼皮,沈氏眼底的神采似乎是又黯淡了几分。
“春娘,趁我还没死,你去将这侯府的家产尽数变卖,换成粮食,给难民设厂施粥!”
连年干旱,地里颗粒无收,百姓们苦不堪,她这辈子杀人无数,算计的侯府断子绝孙,罪孽实在深重,这便算是为她赎罪了。
嬷嬷双眸含泪,垂首应道:“是,老夫人,老奴明白。”
沈氏安心的闭上了眼睛,逐渐失去了意识。
昏暗的祠堂里,密密麻麻的牌位让人不寒而栗,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,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。
沈姝躺在地上,秀眉紧蹙,只觉身下冰凉刺骨,一个激灵,猛然惊醒,她大口喘着粗气,全身疼的像是要散架了一般。
抬头入眼是供桌,案上摆着祭品,供桌后头密密麻麻摆着祖宗牌位,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头和淡淡的香烛味道,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。
她拧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,四周墙壁是暗沉的青灰色,陈旧的牌匾,还有墙上挂着的已经褪色的祖宗画像,仿佛正威严的注视着她。
久远的记忆渐渐复苏,这里是沈家祠堂,她好像回到了被替嫁到侯府之前。
她震惊,整个人如在梦中。
此时她正被罚跪祠堂。
因为半个月前边关传来急报。
她的父亲通敌卖国导致边关失守,连失三城。
不仅如此,她父亲还死在了敌方手里,头颅被敌方高挂在长枪头示威,导致士气大落,连连战败。
沈家从百姓高捧的存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。
她也一举从云端跌落,身边所有亲人都变了嘴脸。
但她父亲并没有叛国,更没有死!
诈死只是计谋,连失三城只是诱敌深入,再一举包抄敌军,大获全胜。
那三座城在多年的战争冲突下早就成了荒城。
而据说是她父亲的头颅,其实只是敌方为了打击北冥的士气而弄虚作假的。
两个月后,北冥大获全胜,她的父亲一举成为了战神,风光无限。
但是已经晚了,弟弟死了,她被替嫁到了侯府孤苦一生。
而淮阳侯府世子顾翎安本是她堂姐沈娇的未婚夫。
沈娇与怀亲王纠缠不清,为了攀附富贵,大伯母便将她迷晕塞进了花轿。
怀亲王更是顾翎安的亲表哥。
她落在顾翎安手里,父亲便只能被威胁,成为怀王党。
他们也没料到父亲会出事。
但父亲出事了,他们便更不会让沈娇嫁